禁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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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月姜乘坐的這輛高鐵線路剛開通沒兩年，整條線都是在不停的鉆隧道，所以幾乎是上了車，手機就沒信號了。
她沒像旁邊坐的小姑娘一樣提前在手機上下視頻看，所以，她只能從包裏拿出眼罩，開始閉眼睡覺。
下午五點半，列車停靠在站臺，林月姜拖著箱子一出站，就見到了來接她的表哥。
擡頭望了眼碧藍的天空，她深深地吸了口氣。
這邊別的東西一般，但是空氣是真的很好，她下車之後，感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。
到姑媽家放了行李，林月姜就被帶去吃了飯，一大家子都在一起聊天，而且主要話題還是圍繞著林月姜，她一直沒抽出機會給程昱電話。
所以到晚上閑下來給他打電話的時候，視頻一接通，林月姜就看到了一張苦大仇深的臉。
“噗嗤。”林月姜控制不住笑出聲：“你怎麽了？”
“說好了一下車就給我打電話的，結果你居然晾我到現在。”
程昱現在坐在客廳裏和張文丹他們一起看電視。
聽到兒子這幽怨的語氣，張文丹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，戳了戳一旁的程瑞輝，小聲說：“你看看你兒子，粘人精。”
程瑞輝倒是覺得程昱表現得很不錯，這樣，最起碼證明他兒子的感情生活十分順遂。
“也是你兒子。”他咬了塊西瓜，讚賞地拍拍程昱的肩膀，然後朝他豎了個大拇指。
林月姜這邊隱隱的能聽到程昱那邊的聲音，有些忍俊不禁。
程老師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啊。
“那我忙著嘛，和親戚好久沒見了我不得和他們聊聊啊，而且還有我小侄子呢，我總不能把人丟一邊和你打電話吧？”
程昱嘟了嘟嘴，傲嬌地開口：“那看在小孩子的份上，這次就原諒你了。”
“怎麽樣啊？在親戚家裏住還習慣嗎？”
“嗯，挺好的，反正也就住一晚上。”
有小孩子的環境，對於林月姜來說確實有些過於吵鬧了，但總的來說，她住的還算開心。
“那你呢？回家是不是爽翻了，張老師沒少投餵你吧？”看程昱一個接一個的往嘴裏塞陽光玫瑰，林月姜承認她有點饞了。
“那當然，我媽也想投餵你來著，可你不來啊，她遺憾的不行呢。”
……
“扣扣扣。”
“蕓蕓，睡了嗎？”
林月姜正和程昱聊著呢，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。
“沒呢姑媽。”林月姜應了聲，把手機放在一邊，過去拉開門。
“怎麽了？”
林亞菊舉了舉手上的果盤，笑道：“我來和你聊聊天。”
林月姜楞了一下，連忙讓她進來。
林月姜今天住的客房有個小的陽臺，林亞菊直接端著果盤去了陽臺，寒千靈則是走過去和程昱說了聲，然後掛了視頻。
“男朋友啊？”和林月姜一起坐在陽臺的椅子上，林亞菊笑著開口。
“嗯。”
“在一起多久了？”
“半年多吧。”
林亞菊算是林月姜身邊為數不多的會關心她日常生活的長輩，可兩人的關系也不是說親密到什麽話都說的那種，所以林月姜回應的也有些幹巴巴的。
“挺好的，挺好的。”林亞菊遞了根簽子給林月姜，笑著點頭，“你早點找到合適的對象，你爸也能放心些。”
林月姜不太喜歡說這些，所以她微微皺了皺眉，扯開了話題：“睿睿快上幼兒園了吧？安排的怎麽樣了？”
睿睿是她小侄子的名字，自從他出生以來，林亞菊的所有心思，幾乎都放到了他身上。
“快了快了。”林亞菊應著，和林月姜聊起了她的日常生活。
林亞菊以前在一所鄉鎮小學當老師，去年剛退休，現在的日常生活，也就是帶帶小孫子，跳跳廣場舞什麽的。
聊著聊著，林亞菊又把話題帶到了林月姜身上，“你馬上研究生畢業了吧怎麽打算的，要回錦城考公務員嗎？”
從林月姜大學畢業開始，林亞菊就念叨著叫她考公務員，一直念叨到現在。
“沒有。”林月姜搖頭，“打算繼續讀個博。”
“噢，讀博士啊，挺好的挺好的，多讀點書。”林亞菊點頭。
在林家所有人的眼裏，林月姜都是又有主意，又有出息的那個。
在林月姜讀大學的時候，林亞菊還是挺經常給她打電話幫她參謀的，這個參謀，也就是讓她考公務員。
可後來林月姜畢業了進大公司，書也賣了版權，幫家裏蓋了新房子後，她也就不給林月姜出主意了。
反正她說了林月姜也不會聽。
林月姜算是個有些執拗的“叛逆小孩”，如果她不想，沒人能勸得動她。
林月姜笑了笑沒說話。
“那你博士畢業之後呢？是不是就留在江臨不回來了？”林亞菊過了一會兒又問道。
林月姜心裏嘆了口氣，這個，應該就是她今晚要和她談的重點吧。
“也不一定，三四年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，可能以後會回來錦大當老師吧。”
“那就好那就好。”林亞菊笑了：“確實離家近些好，小姑娘一個人，跑那麽遠孤苦伶仃的，也沒個人照顧，你回錦城來，離家近能讓你爸放心。”
果然又是說這個，林月姜開始煩躁了。
每一次都是這樣，三句話離不開小姑娘出去闖蕩辛苦。
高中畢業讓她去讀免費醫學，大學畢業讓她考回市裏當公務員，研究生畢業想讓她考錦城公務員，說到底，就是怕她跑遠。
林月姜心裏只覺得十分諷刺。
無論她飛多遠，總歸是逃脫不開這個所謂的原生家庭的魔咒。
讓你爸放心，別讓你爸擔心，你爸一個人在家可憐，這些話，林月姜耳朵都聽的起繭子了。
可這麽多年，無論從那個層面來說，她都沒讓林父失望過。
從小到大成績都名列前茅，賺了錢後就給他蓋了新房子，給他買保險，定時帶他去體檢，有困難了從來不找他，任何事情都自己解決，這已經是她這個靠自己摸爬滾打長大的孩子，能給的全部了。
要她為了所謂的親情留在家鄉整一副溫情的場面出來，她實在是做不到。
見林月姜不接話，林亞菊尷尬地笑了笑：“蕓蕓啊，你也別怪你爸，他這麽多年，也怪可憐的，你們總歸是父女，哪能一直別扭著呢。”
林月姜眉頭皺的更緊了。
她最討厭有人莫名其妙開始揣摩她的心思，還自以為揣摩對了。
她沒和林父別扭，也沒怪林父，她就是，單純的和他親近不起來。
一個把九歲的女兒一個人扔在家裏，自己去外地和另一個女人養她的三個孩子，也從未付出過任何關愛的父親，林月姜自問，她確實沒辦法和他親近起來。
“唉，算了。”林亞菊還算是了解林月姜，看她這個表情，就知道她又頭疼了，無奈轉移了話題，“和我說說你男朋友吧，怎麽樣，是個好人嗎？”
提起程昱，林月姜的呼吸總算放松了些。
程昱這個人，無論從哪個方面看，都是完美男友。
長得好，家世好，性格好，一切都好，可以說，林月姜把他視為，自己前半生遇到的最大的驚喜。
“挺好的。”林月姜點頭，“他是個很不錯的人。”
“那就好，等什麽時候有時間的話，可以帶回來讓我們見見。”
考慮到林月姜的性格，林亞菊也沒再多說些什麽，只交代了這麽一句。
林月姜只是笑，沒答應也沒拒絕。
說實在的，她從來就沒有打算，讓程昱接觸她的原生家庭。
她是一個連戶口本都在自己手上的人，就算有一天要結婚，她也能誰都不告訴就和程昱去領證。
當然，現在的她還是個不婚主義。
又和她聊了一會兒，林亞菊回去睡覺了，林月姜在床上躺了會兒，沒睡著，於是爬起來碼字。
她總是在心情不好，暗黑情緒起來的時候，最有靈感，可能因為是懸疑小說吧。
淩晨三點半，林月姜放下電腦，拖著疲憊的身軀爬上了床。
她做了一個夢。
夢到她剛上一年級的時候，有一天，詹婷上錯了鬧鐘，將六點半上成了十二點半……
一片夜色中，她被粗暴地從床上揪了起來，打著手電筒走小路去上學。
一個新開的路口，一堆逝者被褥燒成的灰，滿地的紙錢，兩只兇狠的惡犬，一個剛一米出頭的瘦弱小姑娘，一支光線微弱的手電。
她被狗叫聲嚇得撲倒在灰堆裏，滿身狼狽，跌跌撞撞地跑到學校門口，害怕被罵不敢回家，在冰冷的大鐵門外，在淩厲的寒風中，縮成一團等了五個多小時……
第二天林月姜睜開眼睛的時候，已經是九點多了，她敲了敲有些發昏的腦袋，坐起來。
外面的客廳裏傳來小侄子的喊叫，還有乒鈴乓啷東西掉地的聲音，吵的她頭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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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月姜乘坐的這輛高鐵線路剛開通沒兩年，整條線都是在不停的鉆隧道，所以幾乎是上了車，手機就沒信號了。
她沒像旁邊坐的小姑娘一樣提前在手機上下視頻看，所以，她只能從包裏拿出眼罩，開始閉眼睡覺。
下午五點半，列車停靠在站臺，林月姜拖著箱子一出站，就見到了來接她的表哥。
擡頭望了眼碧藍的天空，她深深地吸了口氣。
這邊別的東西一般，但是空氣是真的很好，她下車之後，感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。
到姑媽家放了行李，林月姜就被帶去吃了飯，一大家子都在一起聊天，而且主要話題還是圍繞著林月姜，她一直沒抽出機會給程昱電話。
所以到晚上閑下來給他打電話的時候，視頻一接通，林月姜就看到了一張苦大仇深的臉。
“噗嗤。”林月姜控制不住笑出聲：“你怎麽了？”
“說好了一下車就給我打電話的，結果你居然晾我到現在。”
程昱現在坐在客廳裏和張文丹他們一起看電視。
聽到兒子這幽怨的語氣，張文丹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，戳了戳一旁的程瑞輝，小聲說：“你看看你兒子，粘人精。”
程瑞輝倒是覺得程昱表現得很不錯，這樣，最起碼證明他兒子的感情生活十分順遂。
“也是你兒子。”他咬了塊西瓜，讚賞地拍拍程昱的肩膀，然後朝他豎了個大拇指。
林月姜這邊隱隱的能聽到程昱那邊的聲音，有些忍俊不禁。
程老師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啊。
“那我忙著嘛，和親戚好久沒見了我不得和他們聊聊啊，而且還有我小侄子呢，我總不能把人丟一邊和你打電話吧？”
程昱嘟了嘟嘴，傲嬌地開口：“那看在小孩子的份上，這次就原諒你了。”
“怎麽樣啊？在親戚家裏住還習慣嗎？”
“嗯，挺好的，反正也就住一晚上。”
有小孩子的環境，對於林月姜來說確實有些過於吵鬧了，但總的來說，她住的還算開心。
“那你呢？回家是不是爽翻了，張老師沒少投餵你吧？”看程昱一個接一個的往嘴裏塞陽光玫瑰，林月姜承認她有點饞了。
“那當然，我媽也想投餵你來著，可你不來啊，她遺憾的不行呢。”
……
“扣扣扣。”
“蕓蕓，睡了嗎？”
林月姜正和程昱聊著呢，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。
“沒呢姑媽。”林月姜應了聲，把手機放在一邊，過去拉開門。
“怎麽了？”
林亞菊舉了舉手上的果盤，笑道：“我來和你聊聊天。”
林月姜楞了一下，連忙讓她進來。
林月姜今天住的客房有個小的陽臺，林亞菊直接端著果盤去了陽臺，寒千靈則是走過去和程昱說了聲，然後掛了視頻。
“男朋友啊？”和林月姜一起坐在陽臺的椅子上，林亞菊笑著開口。
“嗯。”
“在一起多久了？”
“半年多吧。”
林亞菊算是林月姜身邊為數不多的會關心她日常生活的長輩，可兩人的關系也不是說親密到什麽話都說的那種，所以林月姜回應的也有些幹巴巴的。
“挺好的，挺好的。”林亞菊遞了根簽子給林月姜，笑著點頭，“你早點找到合適的對象，你爸也能放心些。”
林月姜不太喜歡說這些，所以她微微皺了皺眉，扯開了話題：“睿睿快上幼兒園了吧？安排的怎麽樣了？”
睿睿是她小侄子的名字，自從他出生以來，林亞菊的所有心思，幾乎都放到了他身上。
“快了快了。”林亞菊應著，和林月姜聊起了她的日常生活。
林亞菊以前在一所鄉鎮小學當老師，去年剛退休，現在的日常生活，也就是帶帶小孫子，跳跳廣場舞什麽的。
聊著聊著，林亞菊又把話題帶到了林月姜身上，“你馬上研究生畢業了吧怎麽打算的，要回錦城考公務員嗎？”
從林月姜大學畢業開始，林亞菊就念叨著叫她考公務員，一直念叨到現在。
“沒有。”林月姜搖頭，“打算繼續讀個博。”
“噢，讀博士啊，挺好的挺好的，多讀點書。”林亞菊點頭。
在林家所有人的眼裏，林月姜都是又有主意，又有出息的那個。
在林月姜讀大學的時候，林亞菊還是挺經常給她打電話幫她參謀的，這個參謀，也就是讓她考公務員。
可後來林月姜畢業了進大公司，書也賣了版權，幫家裏蓋了新房子後，她也就不給林月姜出主意了。
反正她說了林月姜也不會聽。
林月姜算是個有些執拗的“叛逆小孩”，如果她不想，沒人能勸得動她。
林月姜笑了笑沒說話。
“那你博士畢業之後呢？是不是就留在江臨不回來了？”林亞菊過了一會兒又問道。
林月姜心裏嘆了口氣，這個，應該就是她今晚要和她談的重點吧。
“也不一定，三四年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，可能以後會回來錦大當老師吧。”
“那就好那就好。”林亞菊笑了：“確實離家近些好，小姑娘一個人，跑那麽遠孤苦伶仃的，也沒個人照顧，你回錦城來，離家近能讓你爸放心。”
果然又是說這個，林月姜開始煩躁了。
每一次都是這樣，三句話離不開小姑娘出去闖蕩辛苦。
高中畢業讓她去讀免費醫學，大學畢業讓她考回市裏當公務員，研究生畢業想讓她考錦城公務員，說到底，就是怕她跑遠。
林月姜心裏只覺得十分諷刺。
無論她飛多遠，總歸是逃脫不開這個所謂的原生家庭的魔咒。
讓你爸放心，別讓你爸擔心，你爸一個人在家可憐，這些話，林月姜耳朵都聽的起繭子了。
可這麽多年，無論從那個層面來說，她都沒讓林父失望過。
從小到大成績都名列前茅，賺了錢後就給他蓋了新房子，給他買保險，定時帶他去體檢，有困難了從來不找他，任何事情都自己解決，這已經是她這個靠自己摸爬滾打長大的孩子，能給的全部了。
要她為了所謂的親情留在家鄉整一副溫情的場面出來，她實在是做不到。
見林月姜不接話，林亞菊尷尬地笑了笑：“蕓蕓啊，你也別怪你爸，他這麽多年，也怪可憐的，你們總歸是父女，哪能一直別扭著呢。”
林月姜眉頭皺的更緊了。
她最討厭有人莫名其妙開始揣摩她的心思，還自以為揣摩對了。
她沒和林父別扭，也沒怪林父，她就是，單純的和他親近不起來。
一個把九歲的女兒一個人扔在家裏，自己去外地和另一個女人養她的三個孩子，也從未付出過任何關愛的父親，林月姜自問，她確實沒辦法和他親近起來。
“唉，算了。”林亞菊還算是了解林月姜，看她這個表情，就知道她又頭疼了，無奈轉移了話題，“和我說說你男朋友吧，怎麽樣，是個好人嗎？”
提起程昱，林月姜的呼吸總算放松了些。
程昱這個人，無論從哪個方面看，都是完美男友。
長得好，家世好，性格好，一切都好，可以說，林月姜把他視為，自己前半生遇到的最大的驚喜。
“挺好的。”林月姜點頭，“他是個很不錯的人。”
“那就好，等什麽時候有時間的話，可以帶回來讓我們見見。”
考慮到林月姜的性格，林亞菊也沒再多說些什麽，只交代了這麽一句。
林月姜只是笑，沒答應也沒拒絕。
說實在的，她從來就沒有打算，讓程昱接觸她的原生家庭。
她是一個連戶口本都在自己手上的人，就算有一天要結婚，她也能誰都不告訴就和程昱去領證。
當然，現在的她還是個不婚主義。
又和她聊了一會兒，林亞菊回去睡覺了，林月姜在床上躺了會兒，沒睡著，於是爬起來碼字。
她總是在心情不好，暗黑情緒起來的時候，最有靈感，可能因為是懸疑小說吧。
淩晨三點半，林月姜放下電腦，拖著疲憊的身軀爬上了床。
她做了一個夢。
夢到她剛上一年級的時候，有一天，詹婷上錯了鬧鐘，將六點半上成了十二點半……
一片夜色中，她被粗暴地從床上揪了起來，打著手電筒走小路去上學。
一個新開的路口，一堆逝者被褥燒成的灰，滿地的紙錢，兩只兇狠的惡犬，一個剛一米出頭的瘦弱小姑娘，一支光線微弱的手電。
她被狗叫聲嚇得撲倒在灰堆裏，滿身狼狽，跌跌撞撞地跑到學校門口，害怕被罵不敢回家，在冰冷的大鐵門外，在淩厲的寒風中，縮成一團等了五個多小時……
第二天林月姜睜開眼睛的時候，已經是九點多了，她敲了敲有些發昏的腦袋，坐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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